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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打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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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衡那件事之後,我再不敢亂跑了,杜若笙給我準備了能書寫的本子,還送給我一支貴重的鋼筆,我閑暇時就在本子上默寫英文。

白曼薇瞟了杜若笙一眼,她踱步坐到我旁邊來,擡手撫了幾下我的背,輕聲探問道:“唐少爺沒把你怎麽著吧?”

我立馬搖搖頭,“沒怎麽著,要是怎麽著了,我也不能完好無損的坐在這了,”我用拇指掐著食指,道:“就是驚嚇了一點點。”

白曼薇莞爾淡笑,她撐著尖潤的下巴,嘆息道:“以前唐衡會過我,不過沒對我做什麽,看了幾眼就沒理過我了。”

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,“那他沒抓你,抓我幹嘛呀?”

白曼薇輕輕一搖頭,她柔情綽態地靠在椅子上,細望之下,其容貌嬌美,彎眉似顰非顰,又有一股俏媚之態,她稍微偏頭看向杜若笙的時候,神態間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情思。

杜若笙在我的左手邊,白曼薇則在右手邊,我在中間有些坐如針氈,偏偏花心蘿蔔許清河又不知跑哪兒去了。

杜若笙單手舉著棕色的牛皮書,他看書時,眉峰有著明顯的舒緩,偶爾勾唇,偶爾抿嘴。他認真的模樣引得人為之陶醉。

他的視線忽然轉移到我身上來,我一窘,低頭看本子。他輕捋我耳邊的發絲,溫聲道:“我臉上有字嗎?看的真仔細。”

我輕咳道:“沒字,但是你看書的樣子,好看。”

杜若笙低笑了幾聲,他拿起書繼續靜心地看,邊道:“那你看吧。”

這時,白曼薇從椅子上坐起來,她慢慢走近杜若笙的面前,揚起那張搽了胭脂的巴掌臉,俯視著杜若笙,語氣不甘道:“杜三爺,我有些話,想要問問你。”

杜若笙一動不動,他連眼皮子都沒擡一下,視線全集中在書上,漫不經心道:“問。”

白曼薇淡淡地掃視我,目光迅速地一掠過,她唇角微扯,自嘲道:“你上次說,喜歡過我,可是我以前拍戲的時候,你好像不是經常來坐鎮的吧?所以你的那番話,是假的,對嗎?”

杜若笙慵懶地望了她一眼,他的語氣極其敷衍:“嗯,你說的沒錯。”

白曼薇的臉上浮現一抹慍色,她突然將雙手捏在椅子的扶柄上,離得杜若笙極近,她咬牙切齒道:“杜若笙,你到底幾個意思。”

杜若笙微微扯唇,他捏住白曼薇的下巴,一字一頓道:“一個意思,滾。”

言罷,他甩開了她的臉,把手放在西褲上擦了個幹凈。

倏地,白曼薇的臉色變得鐵青,她的手捏成了拳頭,隱約可見地在抖動,她怒目道:“許清河常說,你這個人啊,薄情寡義,不適合拿來嫁,只適合拿來看。”

我忍不住地插.嘴道:“曼薇姐,你確定許清河沒說反?”

白曼薇一噎,她的美目一瞪,沒好氣道:“小百合,我跟他之間的事,你別插.話,你還小,不懂事,最好擦幹眼睛看看杜若笙是什麽人,一個人勸你應當是她的問題,我們幾個人勸你,你就得反思了,明白嗎?”

我沒來得及開口,就聽杜若笙冷言冷語道:“白曼薇,如果你需要從別人口中來了解我,那麽我們之間的確是個徹頭徹尾的錯誤,趙綺君心思純良和你不一樣,她有自己的判斷,別假裝跟她是朋友,來從中作梗破壞關系,你自己心底沒底,愛我問一些已經沒用的問題,已經過去了,大家好聚好散,我說了是,你不信,我說不是,你也不信,我滿足不了你,去找許清河吧,多謝。”

她拔尖了聲調,“你就是個混蛋!”

白曼薇的胸脯起伏地厲害,她胸前料大,一呼吸起來,她的渾圓便上下伏動,令人血脈噴張。

場子裏的幾個臭男人,三三兩兩地偷瞄她。

她轉身生氣地離去,好像在擦眼淚。

我與白曼薇之間到底還是朋友,因此我想跟上去寬慰她,卻被杜若笙拽到了他身邊兒坐下,他以不容拒絕的口氣道:“以後少跟她來往,你們兩個也真是有意思,情敵見面不該分外眼紅嗎?倒還廝混到一起去了,近朱者赤近墨者黑,你要是跟她親近,把偷人的那招學會,想綠我了?”

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,忙發誓道:“絕不綠!一次不忠百次不用。”

杜若笙的眼角噙著笑意,他從我方才坐的凳子上拿起本子和鋼筆,耐心地教我學英文,場面溫馨,甚是美好。

一場戲拍了幾月有餘,三伏天悶熱之時,電影正是上映的好時候,我同白曼薇、許清河還有錢子時搭戲,利大於弊,如今算是小有名氣了,比那些初入行的女星成名的快。

杜若笙說,我這算是借了旁人的名氣,而且電影不似以往一樣都是圓滿結局,悲劇會讓別人的印象深刻一些。

因為杜若笙的關系,來找我代言生活用品的老板諸多,我接著拍了一些廣告和海報。掙的錢杜若笙一分也沒抽紅,他全讓我自己存著,我分錢給他,他還笑我傻。

杜若笙提起白曼薇以前喜歡倒坑他時,語氣平淡如水,像是在說一個無關緊要的人。他叫我做人精明一點,我算是精明之人,大約看著傻而已,若是換個老板我不會主動分紅,定也會多坑一點票子,因面對的人不相同,自然而然態度便不一樣了。

尋常出門,似乎有人隨身守著,他們離的我不遠不近,我猜,杜若笙一則是防吳獨眼,二則便是防唐衡了。

想去彭城探望阿麼,可吳獨眼的地盤,依舊不敢去。

杜若笙平日裏沒什麽空,他陪我的時間也都是擠出來的,我不想麻煩他,所以探望阿麼的事,只能往後推了。

眼下我小有名氣,出門時會被萬眾矚目或者追隨擁護,有人送我花,有人叫我電影裏的名字,也有人蹲點只為了見我一面。

初嘗白曼薇所擁有過的輝煌,我仿若踩在了雲端高處,整個人飄飄然也,世人的追捧逐漸迷惑我心,從未有過的自信悄然擠進心間,我漸漸正大光明的擡起頭顱,挺拔的走路,忘掉過去的不堪。

杜若笙似乎沒打算動白曼薇,他只專註於捧我,仿佛把曾經給他戴過綠帽的女人遺忘了一般。

他帶著我去參將各種名流舞會,年輕人相聚的頗多,這種場合的,參與的長輩較為少。

去前,杜若笙總會將我盛裝打扮一場,他廣為增加了我的知名度,不息地為我鋪路。

他說,白曼薇從前也是如此過來的。

在上流社會的宴會裏,白曼薇眾所周知的名字是薇薇安,她的地位很穩固,大部分的男子和女子,總會對她存三分的客氣,對此我有一些疑惑。

許多先生會攜著有名氣的女星來赴宴,包括錢子時也隨年齡略大的富貴女人去參宴,我撞見過他幾次,錢子時的景況大致是做了男情人。那位富貴太太是個明艷動人的寡婦,她繼承了夫家的財產,有商業頭腦,在生意鏈上有一席之地。

她常常找杜若笙合作生意,故此我認得這位伍夫人。

而我們這類所謂的紅人戲子,在上流社會人的眼裏只是低一等的玩物,他們看我們的目光,是高高在上的漠視,是淡淡的不屑,更是從骨子裏透出了一種不平等的俯視。

但於白曼薇,旁人比較尊重,他們的眼神稍微有所不同,我便能敏感的察覺,所以我常常觀測她以及她周圍的人。

我發覺有另一部分的極端,是一群正經太太,她們看白曼薇的眼神是輕蔑、嫌惡以及藐視,就仿佛看了一灘發臭的爛泥。

宴會上,趁杜若笙同名流交談的時機,我端著酒杯走到了錢子時身邊兒,他貌似喜歡吃甜點,伍夫人和其餘先生交談生意時,錢子時則會自覺離去,每次必來吃點心,吃香文雅不做作。

鋪著白布的長桌上,擺著琳瑯滿目的甜品,中西結合的糕點皆有,京式小吃歷史悠久,皮厚陷少不油膩,常以素餡嵌之。此刻,我拿起一塊雕刻細膩的粉紅玫瑰酥,遞給錢子時,以作搭訕用。“諾,外國奶油吃多了容易長胖,玫瑰酥甜而不膩,外酥內軟,重要的是能保持身段。”

錢子時眼裏含笑,他接過玫瑰酥,張口咬了一大半,話語不清道:“我是男子,與你們這些個愛臭美的女子不同,是戲子之,該著重於研究演戲,身姿樣貌重不重要是次等,莫要本末倒置了。”

他說這話時,那張白凈的面龐仿佛在閃閃發亮,果然前輩還是前輩。

我訕訕笑了笑,附議道:“極是,子時前輩就是比我們小輩端正,”我瞅了一眼遠處的白曼薇,同錢子時引話道:“曼薇姐也是個地道的前輩,連上流人都對她刮目相看,我很羨慕她,希望有朝一日能達到她的地位。”

錢子時吃玫瑰酥的動作微微一頓,明黃的燈光下,他西裝上的銀色亮片,晶晶閃爍著。錢子時把玫瑰酥送進嘴裏一口吃了,他不怎麽講究地在西裝上擦手,他稍微靠了一點過來,壓低聲音道:“地位?你自個兒就先矮了別人一截,別妄想了,她怎麽說都有一半上流人的血統,我們這等雜人,連私種也比不得。”

我乍然轉頭看向錢子時,他話語雖玩味,眼神裏卻沒有絲毫不如人的不甘。我繼續探問道:“哦?誰家的?”

錢子時模樣悠閑,他睨我一眼,含糊其辭道:“四大家族的唄,省城裏啊,唯有那四家招人膜拜了。”

他明顯不想過於透露旁人的隱私,我也不好繼續再問下去,因此笑哈哈地迎合道:“說的是,綺君這輩子的命不甚好,下輩子能做個大家族裏的私種也算是福分了。”

錢子時忍俊不禁,他搖搖頭輕笑道:“小綺君啊,你入戲太深,還沒從自艾自憐的角色中出來嗎?有點追求成不。”

我語氣輕快道:“成啊。” 接著我又隨意扯話道:“子時前輩,曼薇姐的那個...薇薇安,誰給她起的洋名兒啊?真好聽。”

錢子時的眼神忽而透著一股輕視,他隨意從水晶盤裏撚起一塊奶油蛋糕,邊吃邊道:“我說你怎麽如此孤陋寡聞,薇薇安可是留過學回來的,我有一朋友,與她做過同學,薇薇安呢,在國外混的很,經常夥同洋鬼子進房上塌,總之啊,皮。”

我的嘴張得如鴿子蛋一般大小,夥同洋鬼子濫交,已不叫皮了,雖說如今民風逐步開放,但世人的眼光定無法接受她這般。

在我眼裏十分美好的女子,突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完美,不禁有些發悶。我對於她的友情,總是覆雜的,有時我望她好,有時我望她不要太好,嫉妒和喜歡像一根藤蔓深深纏繞在一起,捆綁了我的神經,讓我變得可笑及虛偽。

我神游的小半會兒,錢子時同我說了一句別過後,朝右邊走了去。

原來是伍夫人朝這處來了,她不悅地剜我一眼,像是在看狐貍精一般。

錢子時大大方方地上前擁抱伍夫人,他在她耳邊說著什麽甜情蜜語,引得面容姣好的伍夫人嬌媚鶯笑。

我回杜若笙身旁時,他不經意地掃了我一眼,他挑起濃黑整潔的眉毛,隨意問道:“點心好吃嗎?”

他的語氣雖然漫不經心,隱約地像是在盤問我,於是,我主動解釋道:“還不錯,我方才同子時前輩討教了些演戲的問題,他解說的很耐心,為人寬和,平易近人。”

杜若笙嗯一聲,他回頭繼續和幾位先生洽談,不多時,那幾位先生將註意力轉移到了我身上來,他們當著杜若笙的面,誇了我幾句,又同我寒暄酬酢。

我酒力差勁,容易醉倒,端著杯子不過是擺擺樣子罷了。旁人與我酬酢,我沒有拒絕的餘地,於是喝了酒之後,我把酒含在嘴裏,拿起折疊好的帕子擦嘴時,如數吐了出來。

這是杜若笙教我的法子,他說我若不勝酒力,便悄悄的吐掉,最好是趁別人不註意的時候,不過要是被眼尖的人瞧見,依他的面子,沒人會多話。

手中的這塊厚帕子吸水較強,是杜若笙特意給我準備的,身上備了兩三條,用完就丟,很利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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